“生不生二孩？”全面二孩政策出台后，简直每个生了一孩的家庭都会遇到这样的“关爱”。全面三孩政策公布后，二孩家庭普遍又会被“灵魂拷问”——要不要生“三孩”？

在中国社会，畴昔30多年里，受运筹帷幄生养政策影响最大的，主如果城市女性。她们普遍有精致的提拔布景、踏实的作事和可以的经济条目，同期这些女性亦然受“密集母职”影响最大的群体，一直在家庭和劳动之间努力均衡或者寻找处置决策。都说养育二孩困难重重，是哪些动因和力量促使她们聘请再次成为母亲呢？

2015年，也等于“单独二孩”推论两年后，尽管宇宙限度内生养率擢升的后果不如政策预期，但陆陆续续照旧有东说念主运转生二胎。这时，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法学院副训练蒋莱也堕入“生照旧不生”的纠结，并对二孩问题产生好奇，运转接洽“单独二孩”政策对女性服务的影响。

2017年，蒋莱邀请刚刚归国的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全球事务学院副训练沈洋，一说念加入二孩姆妈接洽。两位学者主要以上海为中心，对40余个家庭作念了60屡次深远访谈，从性别视角揭示了生养背后的母职逆境，旨在反念念两性扮装与父母职分袂，试图推动性别对等加速发展。

这些接洽临了形成了新书《重生养时期》。

 

 

《重生养时期》

沈洋、蒋莱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书社·北京贝贝特 2024年10月版

生二孩，女性更有决定权

所谓“重生养时期”，是指如今的生养至少从生养布景到生养事理，都和以往有了显着不同。

说到运筹帷幄生养，于今还有许多争议。但沈洋和蒋莱的接洽发现，在运筹帷幄生养政策的推论周期里，惟有在很小限度和有限条目下才等同于独生子女政策。受政策影响最大、推论“一孩制”最严格的家庭主要聚合于城市、精致受提拔布景、公有制单元、体面服务几个标签下的育龄女性。而在渊博的中国地面上，二孩乃至多孩平稳仍然相配普遍。也等于说，二孩话题，实在高度相干的政策运筹帷幄只波及很小一部分群体，“同期也不深沉释，为什么这十余年陆陆续续放开的二孩政策后果经久远远低于预期”。

具体到书中的受访者，她们大多生活在上海，也有福建等地的少数女性，年龄聚合在“70后”及“80后”，以二孩姆妈为主，也有少数三孩姆妈。这些女性的生养受政策影响很大，二孩或三孩都是相干政策出台青年的。

受访者以劳动女性为主，55%的东说念主是独生女，惟有10%的丈夫学历高于浑家。这些女性能兼顾作事和家庭的同期，也离不开强大的代际支捏和经济实力。就算是晚婚晚育，她们也踏准了时期的节点——毕业于中国GDP保捏10%高增长的年代，基本在2010年前买好房，那时住房收入比值相对合理；上海也莫得限购政策，他们婚后为了孩子提拔又买了第二套或第三套房，完成许多自后东说念主无法企及的钞票蕴蓄。卓越15位被访者的家庭居住面积卓越170平方米，1985年以后缔造的被访者，普遍到成亲时父母也曾准备好房产。

因此，这些女性的二孩生养事理也出现新样子：“女性在生养二孩的决策中阐发了强大的能动性。问她们生二孩的原因时，最时时提到的事理等于两个孩子可以相互奉陪，莫得一个二孩的被访者提到是因为我方的男孩偏好或者是养儿防老这样的事理，是以跟传统的生养事理也曾很不一样了。”

当佳偶两边都是独生子女时，还会出现“二孩跟谁姓”这样的新话题。受访者中，有八例孩子随母姓，其中七例是二孩随母姓，一例是一孩随母姓。“冠姓权”发生改变背后，又波及女方经济条目优于男方、女方在孙辈奉养上付出更多等家庭权力博弈，也有推动性别对等的成分。《重生养时期》分析说，在独生子女政策影响下，当两个家庭为“冠姓权”作念博弈或协商时，体现了家庭变迁的新变化，以及代际互动中“母系化”的倾向。“‘冠姓权’这个问题被看到、被建议，等于性别对等通晓和议题受到越来越多关注的体现”。

扫数东说念主的母职逆境都一样

不外，这些女性尽管经济条目和受提拔情况都高于一般女性，在作念母亲这个扮装中靠近的逆境，其实和普通东说念主莫得太多区别。

由于受访者们普遍都是高学历女性，家庭里大到买房决策，小到布帛菽粟，以及孩子们入托入学、与敦朴们打交说念，管孩子的功课、学业、兴味班，基本上都是姆妈们在恐惧。“你可真实既主内，又主外！”这是和二孩姆妈们交流时，两位学者时时忍不住瞻仰的一句话。姆妈们还说，丈夫浮浅在生养了一孩之后参加未几，直到生养二孩后浑家无法承担两个孩子的提拔，他们的参与度才运转增多，许多家庭由此爆发各种矛盾。

缔造于10世纪80年代中期、家景优胜的宋钰涵的经历等于典型。她成亲后三年内生了两个男儿，老二缔造不久，她就作念了全职姆妈。这时宋钰涵发现，丈夫照旧保捏着大学时的神态，每天可以花8个小时打游戏。“本来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丈夫什么都不搭手，我想生了第二个他总能长大一丝，使命心更强一些吧，可是他卓越莫得那么显着，我就更累了”，“他什么决建都不作念，只可我告知他”，宋钰涵以为我方像“养了三个男儿”，“每天穿什么穿着还要我给他找”。偶然晚上她陪大宝练琴，叫老公带着老二，“他所谓的看着孩子等于带着孩子打游戏”。宋钰涵不睬解，为什么同期成为父母，丈夫却不肯意与她一同承担。

 

 

一朝成为母亲，她们普遍还靠近“母职刑事使命”。苏晓洁与丈夫都越航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是名牌医科大学的接洽生同学。晓洁本科就在该校就读，丈夫还只是普通二本。毕业后，晓洁去了三甲病院作念儿科大夫，丈夫陆续读医学博士，可以说，他们进入婚配时的首先简直至极。

孩子缔造后，两东说念主的劳动发展出现显着分化。儿科大夫作事艰巨，每周需要值夜班，晓洁在护理女儿上有心无力，就跳槽去了外资药企，收入和病院差未几，不上夜班，但时时需要出差。二孩生下来后，晓洁再次跳槽，到社区病院儿保科室，这下上班相配规章，毋庸加班也毋庸出差了，但收入又少了足足三分之二。

就在晓洁两次为家庭作念出作事变动和就义时，一直在三甲病院的都越航凭借努力和钻研，劳动发展却越来越好。他不仅读了博士后，还去好意思国、德国粹习，年事轻轻就当了学科大众和博士生导师，收入也置身业界顶流。与此同期，晓洁也以为丈夫身上“爹味”越来越浓，不仅对我方要求高，对身边东说念主的要求也水长船高。2017年，晓洁第一次汲取沈洋和蒋莱访谈的进击成分，等于想吐槽一下他，“但愿我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或者什么都齐备”。

许多受访者告诉沈洋和蒋莱，“大概不出轨、多赢利，饰演好家庭经济支捏扮装，等于二孩姆妈眼里的及格丈夫”。而较早碰到低生养率问题的西方国度的教养告诉咱们，妃耦参与度增多，女性的生养意愿才会有所擢升。

女性学者“把我方作为依次”

这两年，跟着中国生养出现新变化，国内不少学者也写过对于东说念主口或者生养方面的书，比如复旦大学东说念主口接洽所训练任远的《后东说念主口转化》、企业家梁建章的《东说念主口政策：东说念主口如何影响经济与立异》等，但都是男性视角。作为国内首部从性别视角聚焦生养问题的文章，由两位女性学者蚁集完成的《重生养时期》，也践行了社会学上的“把我方作为依次”，在书中也坦诚写了许多我方作为独生女和母亲的经历，从而达到与受访者和读者的共情。

生于1979年的蒋莱从小就很优秀，大学毕业后赢得通往更勤学府的保研履历。对此，母亲显得“既得意又担忧”，“她既期待我劳动有成，又挂念高学历和劳动心会吓退追求者；既谆谆申饬女东说念主要有我方的收入起首和社会地位，又放不下‘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民间规训；既怕我嫁不好，又怕我嫁不出去”。

婚后不久，蒋莱就不测怀胎了，还改日得及念念考要不要成为母亲，身边的声息就都在饱读舞她生下孩子，“至于生养之后会碰到什么，简直无东说念主问津”。

从2013年运转，跟着国度对生养政策作念出调度，蒋莱一又友圈中对于二孩话题的转发越来越多，家里雷同接洽也变得密集。丈夫和8岁的男儿都想家里多一个孩子，但作为一孩都生得十分拼凑的蒋莱，回来男儿的成长路，“奶粉、就医、玩耍、入托、上学各样，是用之不断的恐惧，再来一遍光想想就令我焦灼不安”。

于是在2015年，她请求了“单独二孩政策对妇女服务的影响接洽”，走上“以学术化解自身纠结的说念路”。也恰是在这一年，蒋莱男儿小升初，从前的“乖宝宝”转瞬成了芳华期少年，一下变得反水。她想尽办法顶住男儿“成长的烦懑”，致使一度去求援神气接洽，生老二的念头自然也被澈底撤销了。

作为愈加年青的学者，2017年，沈洋在婚典上以《一份带有“女性宗旨”元素的婚典发言稿》，在一又友圈“火”了一把。“作为女性宗旨者，你为什么要成亲？”沈洋在婚典上说，这是许多一又友听到她婚讯后的第一响应，她因此要提防讲授“我为什么要成亲，以及为什么要和杨帆博士成亲”。那时沈洋说：“除了爱情和三不雅相顺应除外，咱们想用推行行为去构建一个性别对等的两东说念主共产宗旨小社会。在中国，许多女性经历着‘丧偶式育儿’，许多家庭遵从着‘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杨帆青睐家庭，愿意主动承担各种家务，可爱买菜、作念饭。他之前跟我说：‘如果生孩子的话，我莫得办法替你摊派，要让你遭罪了，可是奉养的话我会竭力的。’是以岂论大环境如何，咱们但愿能构建一个对等的两东说念主共产宗旨小社会。”

2019年，沈洋生了大女儿。杨帆也竭力效率婚前的诺言，在育儿和家务上高度参与。两岁之前，他们家里也有育儿嫂，看起来一切都很胜利。但出其不意的疫情冲破他们的生活节律，这时育儿嫂也曾除名，女儿地点的幼儿园又堕入长本领停课，佳偶俩还都有笨重的教学作事，家庭矛盾自然运改革敏，“更多本领和元气心灵被参加无偿作事和争吵”。自后，他们飞快再行找了一位育儿嫂，大姨每天陪孩子读绘本、作念游戏，“佳偶关系也大大松驰，基本莫得再吵过架，不光有偿作事本领大幅增多，连个东说念主闲隙本领也增多了”。

“女东说念主劳动和闲隙路上的绊脚石太多了，家庭不是极乐世界，而是充满权力战役的场域。”沈洋曾这样瞻仰。但在《重生养时期》的书稿将近完成时，沈洋怀二孩已近9个月。与许多受访者一样，这亦然他们佳偶在量度了经济、东说念主生臆测、作事状态等方面后作念出的三念念尔后行的决定。自然丈夫仍然牛逼，二孩也随她姓，但沈洋认为，看似其乐融融的背后仍然有许多难以言说的艰苦。“这使我预想，东说念主生到底追求的是什么？在我看来，不是幸福，也确定不是莫得压力的生活，更可能是一种体验，一种尽情生活以及随之而来的温怡悦态”。

对话沈洋、蒋莱 社会鄙弃管理作事，“奶爸”们也会碰到和姆妈们一样的问题

社会科学中被冷漠的母女关系

第一财经：《重生养时期》里说，国内相干母女关系的社会学和东说念主类学接洽相配少，看到这里我想了一下，发现如实这样方面的书很少。包括多数国产电视剧，都聚合在说婆媳关系，母女关系这样进击，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平稳？

蒋莱：国产家庭剧更多都关注婆媳关系，照旧受传统父权制影响，认为女性婚后就要从夫居。电视剧都但愿有个和谐的大结局，那“大和谐”不等于媳妇要依顺婆婆吗？尤其在许多非一线城市，传统不雅念照旧默许孩子生下来就要婆婆带，是以婆媳关系也更受关注。其罢了代社会也曾发生了很大改变，咱们就想通过访谈，从社会学维度展示母女连续的真实景色，这亦然一种比较立异的抒发。

沈洋：传统父权制下，女儿被认为总归是要嫁出去的，是“泼出去的水”。况且在传统社会，女性20岁把握就嫁出去，如实和婆婆生活本领也更长，许多文件都是称赞母爱，不太关注母女之间的代际互动。

蒋莱：咱们在书里也提到，东亚文化传统中的父权文化不雅里，母女两代东说念主都是父权制的受害者，在这个维度上母女是有共性的。母亲生出女儿，可能就比较失望，因为她期待男孩，也知说念女儿会经历怎么一个性别厌烦的一世。可是母亲也但愿女儿过得好，就把一些传统的、性别刻板印象的要求强加给女儿，是以母女之间相互的关系很复杂，是人人说的“相爱相杀”。咱们通过访谈梳理了这种母女关系。

高嘉萱和她的姆妈就很典型。高嘉萱姆妈很聪颖，又可爱按捺，是高嘉萱生活中最大的烦懑起首，母女俩时时相互顶。可是，高嘉萱姆妈既是时期的受害者，亦然父权制的受害者。她在多子女家庭长大，是不被青睐的第三个女儿，初中毕业就随大流去了安徽插队十年，自后婚配也很落魄。

高姆妈作为独身姆妈回到上海后，从餐饮店服务员的顶替作事运转，到考管帐证，转而坐办公室。这样聪颖的女性如果生活在当今，或者受到好的提拔，就能阐发她的特长。可是她被时期局限了，只可在家里面作念主，致使发展成按捺，在女儿择偶、找作事、提拔下一代等方面都会去插手，女儿也在东说念主生每一件大事上都抗拒了母亲，母女俩时时发生浓烈争吵。

其实咱们的接洽一运转莫得太关注母女关系，受访者大多围绕着城市身份、精致提拔进度以及体面服务这几个标签。和高嘉萱交流时显现出来的母女关系议题，让我和沈敦朴都被轰动了，回望上一代姆妈的过程，细厘母女关系中的普遍与非凡、正常和反常，并进而探讨母女关系对新一代女性生养不雅的影响，可以匡助咱们看清“母职”见地的演进和通晓发展。

“全职爸爸”与父职逆境

第一财经：你们对“全职爸爸”的访谈，让东说念主看到这些年家庭里面结构的新变化，网络上也有些全职爸爸大方共享我方的带娃生活。没预想的是，爸爸全职后一样会有“父职刑事使命”。赶巧前段本领我看了《有恨意但不仳离的浑家们》，作家也讲到2010年前后，日本男性参与育儿背靠近的逆境，比如不异“既无法作念家务，也无法育儿”，碰到“男性育儿厌烦”，“男性休育儿假遭受苛待”，“奶爸”们的碰到和姆妈们一样。为什么育儿扮装变成爸爸，“刑事使命”也随之而来？背后的根源是什么？

蒋莱：这就说明，不管是“母职刑事使命”照旧“父职刑事使命”，社会对管理作事都相配鄙弃。其实管理作事相配进击，不管是管理小孩照旧老东说念主，都是管理弱者。但把这些作事报恩放到商场上看，会发现社会招供相配现实。有东说念主可能会说，当今北上广这样的大城市，保姆、钟点工、护工的工资不低。可是和国际阐扬国度比拟，中国的家政工工资就不算高，中产家庭都请得起。况且育儿嫂和护工都是每个星期作事6天，作事本领24小时无休，他们普遍也莫得社保，是很艰巨的。管理作事的现实形成了劳动性别遏制，普遍管理作事由女性来承担。

沈洋：在东亚三国中，日本的育儿保险愈加全面。2020年，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的男儿、日本环境大臣小泉进次郎晓谕要休育儿假。日本在法律上允许父母两边都休育儿假，但惟有少许的男性使用这项权力，因为日本的文化传统照旧“男主外、女主内”，小泉进次郎是日本第一个休育儿假的男性内阁大臣，其实等于向宇宙东说念主民作念出程序。

可是对老板来说，职工因为护理而请假等于影响作事，这会有一些收入或者晋升上的刑事使命。因为老板等于要求一个很由衷的、能愈加参加的盼愿工东说念主，岂论是爸爸照旧姆妈，对家庭参加太多，老板确定不怡悦。

 

 

第一财经：那你们若何看待国内出现的“全职爸爸”平稳？从本体上说，城市里出现全职爸爸，和《男性协调：中国的城乡迁徙、家庭和性别》里提到男性农民工为了生存作念出的“男性气质的协调”，是否一样？

沈洋：我在小红书看到一些“全职爸爸”博主，许多都是要想引流带货，比如有些东说念主带着孩子，一看等于有团队在背面拍。至于说“全职爸爸”的比例，当今莫得统计，会不会是个趋势也不好说，但全职爸爸并莫得形成一个群体，也莫得全职姆妈这样多。

蒋莱：对，“全职爸爸”的出现也可以说是“男性气质协调”，因为传统男性气质里莫得管理，男性要养家活口、要掌权。

沈洋：以前我在作念农民工接洽时，有男性就说，如果在故我就不会洗穿着、作念饭，可是在上海，他浑家作事也很忙，两东说念主收入也差未几，他就作念“男性气质协调”，这亦然佳偶之间最优的安排。不外，也要看若何界说“全职爸爸”“全职姆妈”，比如小红书上有些博主说，我方当今当“全职爸爸”一个月的收入是原本的几倍，这其实也曾把“全职爸爸”当成作事了。

蒋莱：包括前几年有些育儿公众号，一直打撰述者是爸爸的旗子，其实是女性在运作。九九归原照旧有性别刻板单干，“全职爸爸”才大概成为崭新平稳，可以诱骗眼球，有流量。

“新老东说念主”带来新冲突？

第一财经：你们的“全职爸爸”访谈里，有一个爸爸经历了许屡次佳偶之间的浓烈磨合后才变得闇练。他说，从小父母只叫他好好念书，莫得东说念主告诉他该若何当一个好爸爸。女孩从小就玩过家家游戏，是不是男性当好爸爸的提拔，也应该从小作念起来，家庭、学校、社会都要协力？

沈洋：前次咱们在茑屋书店作念新书共享会，有一个女博士跟我说，她刚生了男儿，让我在她买的书上给男儿署名：“但愿你成为一个刚硬的女性宗旨者。”那时我听了很感动，她会刻意培养男儿愈加珍重性别对等，我以为新一代的姆妈是有反念念的。

从高级提拔入学率来看，2022年高级提拔在校生中女生占50.0%，女接洽生占全部接洽生的51.2%，这时不行只是把男性行为念圭臬，让女性去达到，而是女性能作念的事情，男性也能作念，社会应该对男性也更优容。

蒋莱：西方发展性别对等文化，时时从幼儿园作念起，咱们国度要打造生养友好社会，性别对等文化的提拔也要从小运转。

第一财经：最近，有学者建议“新老东说念主”这个词，指的是一线城市里，1965~1975年缔造的东说念主，他们倾向于开脱护理孙辈的使命，认为退休后才是东说念主生运转，更想聘请各种化生活，情愿给子女钱也不想参与孙辈奉养。另一方面，年青的母亲女性阐明越来越醒觉，也珍重罢了自我价值，试图在作事和家庭之间保捏均衡。那么是否意味着在今后，家庭里面对于是否生养、孩子究竟该谁带的矛盾或者冲突会愈加浓烈？

蒋莱：这不是冲突，老东说念主也有主体性，有他们的生活。老东说念主不是说就应该帮子女带孩子，子女也不应该对老东说念主有这样的自然期待。“新老东说念主”条目好，能出钱帮忙子女也曾挺好了，要不要孩子、要几个孩子照旧佳偶两个东说念主的事。

沈洋：是以咱们呼叫社会要有托底，有托育服务。最近国度也出台了这样的政策，想打造生养友好性社会，包括有生养补贴、托育服务、纯真服务支捏，等等。这些政策都很好，可是咱们还但愿政策愈加有性别视角。比如说，光延迟母亲的产假，只会加强劳能源商场对于女性的厌烦，还应该要求男性也强制休产假。

蒋莱：对，亲职假在欧友邦家得到了庸碌的推论。亲职假不仅适用于母亲，父亲也有权享受一段本领的亲子护理假。举例，瑞典的父亲可以享受三个月的育婴假。可是中国、巴西、韩国等国度在这方面的政策都跟不上，致使中国社会从上到下还都是一种很卷的职场文化，在家庭、管理、育儿等作事中参加本领和元气心灵的亲职文化，尚未得到饱读舞。

亲密关系提拔从小作念起

第一财经：作念了这样多访谈，看到那么多婚配里的逆境，你们以为比较盼愿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蒋莱：两边都可以自洽，可以好好疏浚、协商。两边也都要付出，偶尔会有些糜烂和协调，不存在说只以一个东说念主为中心，或者说相互之间存在高下权力关系，两边之间是对等的、受尊重的。更进击的是，我方的付出能得到对方的招供。现阶段中国社会，受提拔比较好的女性为什么会退缩进入婚配？她们看到了什么是盼愿的婚配，但愿我方也领有，但莫得遇到妥贴婚恋的东说念主，就对进入婚配很严慎。其实这些女性的上一代，也知敬爱想婚配是什么，只是她们认为在以前的时期环境下莫得别的聘请。

是以新式婚配文化进入社会后，会影响到更多东说念主，人人都想聘请大概对等交流和协商的婚配。因为从恋爱到进入婚配，再到育儿，增多了普遍的作事，也会产生许多矛盾，有种说法不是讲，看起来再齐全的婚配，一世中也有几百万次想掐死对方和想仳离的念头吗？这时都需要佳偶间去寻找处置决策。

沈洋：我以为比较盼愿的家庭是相互尊重，相互招供对方的付出，相互配合，比如一方在劳动上升阶段，另外一方就在家务和育儿上作念得多一丝，反之亦然。在家庭事务单干上，有人人都招供的、比较自制的分拨。咱们访谈的家庭里，也有佳偶之间作念得比较好的，只是因为故事性不够强，临了莫得写进去。

蒋莱：其实每个家庭的相处模式不一样，莫得所谓好或者幸福的圭臬。要想有一个性别文化比较好的家庭，等于沈敦朴讲的，领先照旧相互都看到对方，看到对方是东说念主。认为丈夫等于该赢利，浑家等于该生养，都是莫得看到对方是东说念主自身。好的佳偶关系领先应该是友谊关系，人人是东说念主格对等的，可以交流的friendship。在这个基础上，对生活产生共同的向往，决定生孩子照旧不生孩子、要生几个孩子、若何养育孩子，人人都是一说念协商、鼓励的。

当今的90后、00后都以为，如果莫得很强的能源，或者说很爱对方，就不想走进婚配。我是1979年缔造的，咱们那时的神气和当今绝对不一样，那时绝大多数女生都以为，错过这个好男东说念主就错过了，应该成亲。那时许多东说念主还说，找老公像选绩优股，如果以为对方莫得骄气你的期待，等于找了个“垃圾股”，当今想想，亦然把对方归天了。畴昔的提拔等于这样，莫得饱读舞年青东说念主对爱的阐明，以为婚配就像一个经济体。如果抱着这样的神气进入婚配，在婚配中遇到困难、受挫受阻时，自然以为相配煎熬和不幸，因为你莫得看到对方，也并不是真的和这个东说念主确立起了亲密连续。

咱们还应该对年青东说念主进行亲密关系提拔，这才是上野千鹤子说的实在进击的东西。缺憾的是从小学到大学，这方面的学问学校不教。而在原生家庭里，有东说念主可能又目睹了父母之间质料很差的婚配，也会影响他们进入婚配的意愿。是以，社会应该去作念推动，让年青东说念主真的自觉走进亲密关系，推行上东说念主亦然有这方面需求的，需要有密切的伴侣；有些东说念主转而去爱宠物，很可能是他们在亲密关系中失望，寻不到。是以沈敦朴才在书里说：“家庭不单是是为了个体的纯正骄气，而是通过不绝的冲突与协商之后，有了视家庭为一个举座的‘共产宗旨’视角，运筹帷幄是为了家庭及每位成员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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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晓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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